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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柳暗花明（第1页）

语言就跟电脑系统一样，不停更新与发展，同时也在被淘汰。或许，把语言比作生物更为贴切，语言也有自己的界门纲目科属种。举个例子，中国话就是界，以省为单位分为不同的门，像四川话、广东话、河南话，再以地级市为纲，以下辖县为目，以乡镇为科，以村为属。我国有句老话，三里不同音，就是这个道理。把语言类比为生物，除了借用生物学的分类方法和原理，更重要的是许多语言跟生物一样，正在濒临灭绝。

已经消失的语言就跟已经灭绝的生物一样，成为历史的绝唱。

谷致远做考古工作，经常要跟古代文字与书籍打交道，只有读懂那些古文的真正涵义，才能更完整地还原某一段历史的经过或者某一件器物的由来。不用说几千年，几百年之前的语言，就连最近几十年的语言也与现在千差万别，尤其是进入互联网时代，许多词语被开垦出全新的意思，还有一些独创的互联网新词。这些新词的生命力非常有限，有的只时兴两三年，就彻底被人们抛弃和遗忘，有的能多活几年，可最终还是要被人丢进垃圾箱；不仅丢进垃圾箱，还要彻底删除，新一批成长起来的网民，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些曾经的热词。

有一个新兴的行业，叫做互联网考古，他们将前些年风靡一时，这几年销声匿迹的网络用语整理在册，用这些熟悉又

陌生的词语串联起互联网发展的脉络。

其实，以宇宙的宽广来度量，人类文明也不过是一瞬，史前洞窟上原始人用碳棍制作的岩画和当今社交媒体上的种种言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想到这一点，谷致远会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觉得人生不真实。

已是第二周了，除了发现“木”

“の”

“0”

的关系（尚未得到验证），其他一无所获。谷致远把所有资料都翻了个遍，也没有进一步发现。

谷致远目前只能确定，外星文明使用的文字——姑且称之为文字吧——与人类文明不同；人类文明的各种文字都做了简化，它们的文字更像是形象文字，或者说，外星文明的文字更接近人类文明伊始的模样。当然，不能就此下定论，说外星文明的发展水平停留在低级阶段，毕竟它们的飞船已经可以穿越数万光年来到地球，更不能以人类文明的思路来禁锢外星文明的技术。

第二周最后一天，谷致远跟前十几天一样把自己埋在字里行间，也跟前十几天一样熬到后半夜，趴在书桌上迷迷瞪瞪睡着。

谷致远又一次梦到了三十年前，一家人齐齐整整出去吃饭。他小时候特别迷恋外出，不管是游玩，还是就餐，只要不在家里，他就兴致盎然。玩什么、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在家里。

那天也是他主张的，不停跟父亲腻歪，以哭闹威逼，以下次考

试拿双百利诱。最终，父亲架不住他源源不断的请求，带他去了一家综合体。之后“雾妖”

降临，像一枚枚炸弹袭击了街道和高楼，父亲为保护他，在那场灾难中丧生。

谷致远后来经常想，如果那天不是他生拉硬拽，父亲也许尚在人间。所以，他对外星人恨不起来，并认为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谷致远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眼角汪着两滩浅浅的泪水。

想当然地，谷致远将敲门声的来源锁定为孟晓。他非但不觉得被打扰和冒犯，还有点窃喜，笑意盈盈地打开门，说：“你来了啊？”

结果却是他的学生欧阳司徒。

欧阳司徒被老师的热情和熟络吓到，定了定神才问：“老板在等人？”

谷致远连忙敷衍道：“等你啊，我就猜你会来。”

欧阳司徒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问：“那老板知道我为啥来吗？”

谷致远说：“来送文件？”

欧阳司徒说：“对，也不对，我是来送东西，但不是文件，而是论文。”

谷致远愣了一下，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说：“论文？”

欧阳司徒说：“对啊，论文，我的毕设（毕业设计）。老板你忘了啊，这还是你给我指的方向，论用符号取代文字的可行性。我当时还跟您讨论，我们搞考古的，做这个方向是不是有些跑题，你说——”

谷致远接道：“我说，许多古文明的语言其实都是符号，符号被文字淘汰是因为

其指向不明，缺乏美感和确定性，但对于古人类而言，他们完全可以使用符号进行书面交流，而且效率更高。一件事，我们需要用几句话，甚至一篇短文才能讲明白，古人类用一个符号就能说清楚。”

欧阳司徒打开文件夹，里面正是他的论文打印稿。师生二人连忙伏案，连夜通读了欧阳司徒的论文。谷致远对这篇论文倾注的心血比欧阳司徒更甚，许多参考文献都是他提供，最后也是他帮着欧阳司徒修改了两版。换成其他教授，就管学生索取第一署名权了。

两人精神亢奋，毫无睡意，一直搞到天亮才告一段落。

外星人的文字的确跟古文明有不少互通之处。谷致远连忙致电大杨小杨。他们明显是被电话吵醒，说话省音飘忽而无力。谷致远说这就过去找他俩，到时面谈。

谷致远打完电话，回头发现欧阳司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不忍心把他叫醒，准备自己独往。他潦草地抹了把脸，用袖口蹭干，拉开门出去，坐电梯下了楼才发现把论文落在书桌上，赶忙回来取。

另有两个人跟他一起上了电梯。他们穿着黑色西装，但仍然显露出挺拔和结实的身材。

学校的教职工和后勤人员他都熟，这两人却是一副生面孔。谷致远多了个心眼，问他们来找谁。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谷致远。

谷致远说：“办公大楼里这个点没什么人，你们是不

是走错地方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没你事！”

谷致远懒得搭理他们，心想着回头要跟保卫部门知会一声，不能让这些闲杂人等随意出入校园。

电梯到了，谷致远后知后觉，他们来到同一层。谷致远站在他们身后，正要发火，看见他们掏出枪，一左一右顶住他办公室的门框。见谷致远没有离开，刚才怼谷致远的黑衣人再次发声：“没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