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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章 夜有所梦（第2页）

如果他此时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眼底还弥漫着一层代表着心虚狼狈的惊慌之色。

但卡列宁怎么会在书房里照镜子呢？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慌意乱了，而是狠狠遏制住了脑海中那些控制不住冒出来的纷乱杂念，并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考虑那些代表着过于亲近的细节问题了。

哪怕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哪怕他自认为心思清白毫无绮念遐思，可是出于对现实礼教的尊重和服从，他此时这些不由自主的念头已经代表着稍稍越界了。

于是，卡列宁不得不重新开始专注地考虑起俄罗斯人民的未来。

然而……

“但假如阿切尔夫人以后打算去彼得堡常住的话，她的未来也必然和俄罗斯人民的命运息息相关！安全、物价、交通、投资、社交、友谊、爱情……”

他又忍不住产生了稍稍越界的念头。

卡列宁忍不住用手掌捂住了双眼。他觉得一定是那个关于预知者的猜测过于颠覆自己的一贯认知了，所以自己今晚才多次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他不该多想的问题。再有就是，他可能有些累了，毕竟连日旅途奔波确实消耗了他不小的体力和精力。而人在疲惫困倦的时候，是极容易被魔鬼引诱而胡思乱想的。

于是，卡列宁立刻决定停止一切思考然后去洗漱入睡。他坚信，等到明天精神充沛地起床时，他的大脑中只会留有对公共事业的关心和对祖国命运的思考。

卡列宁成功说服了自己，哪怕在睡前接到裴湘临时派人送来的便条，也始终保持着不越界的冷静与客观。

当他读到便条上的文字是关于预知者预知未来的范围广度和时间长度这个话题时，亦是要求自己只对裴湘保有友谊范围之内的欣赏和认同，当然，还有感谢！

他欣赏裴湘的敏锐，能想到他在得知预言者存在后会对哪方面感到激动不安，因而及时送来这张字条并写明她的推测——预知者所能预知的范围和时间应该只和自身相关。倘若此人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一个很狭小的范围内，且又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那对方能关注到的背景消息会极为有限。

他认同她的大部分推测，因为目前那个幕后真凶显露出来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

他尤其感谢她的关心，明明可以稍后再详细讨论这个问题，但因为担心他夜不能寐，所以在她自己也很疲倦的前提下还特意写了这张字条……

总之，卡列宁在进入睡眠的前一秒，还是坚信自己已经通过虔诚的祈祷和深刻的自省消除掉心底的各种杂念了，又因为那张字条上的劝慰而暂时压下了对俄国社会未来发展的种种担忧。所以，他肯定能一夜无梦到天亮的。

然而，梦境依然降临在了卡列宁的身上。

也许是掌管今夜所有人类梦境的神祇的一个玩笑，也许是卡列宁的祈祷词中不小心疏漏了某个小小细节，也许是他之前那份强烈的好奇心留下的痕迹……沉睡中的卡列宁在梦中抛开了白日里的所有谨慎，按照感性决定了瑞吉娜·波福特就是那个知道未来走向的重生者。

然后，在梦中卡列宁的严肃询问下，瑞吉娜·波福特一遍矫揉造作地得意笑着，一遍痛快地说出了那个没有她重生的未来走向。

“汤姆在赌场里赢了一大笔钱，然后刚出了赌场大门，就遭遇抢劫并被杀死在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裘力斯他做了一连串的错误投资决策，最后破产了，又因为他在破产前极力隐瞒真相，最后骗了不少投资者的身家财产帮他填窟窿，所以，他的信誉也破产了。

“从那以后，波福特这个姓氏在纽约上流社会就代表着不名誉和有失体面……我去求舅妈，哦，就是明戈特老夫人，可她是个冷酷又傲慢的老太太，根本不愿意帮忙。那时候，所有人都对我的糟糕处境袖手旁观，呵，真是一群虚伪透顶的家伙！我对舅妈说，我不仅是裘力斯·波福特的妻子，还是达拉斯家的女儿，他们怎么能不管我呢？可是，那个我叫了很多年舅妈的明戈特老夫人却冷酷地训斥我，说因为我享受了波福特这些年带给我的优越生活，花了波福特的钱，还帮着波福特一起撒谎欺骗投资人，所以，当波福特落魄了，我就应该和他一起共苦……呵，那时候只有艾伦愿意去看我，去安慰开解我。哎，我知道她希望能帮到我，可她自己的处境也非常糟糕，根本有心无力……”

听到这里，梦里的卡列宁依旧用他那富有逻辑的思路提出了几项质疑：

“这些能解释通你和奥兰斯卡伯爵夫人之间的友谊为什么变得深厚，可是却没办法解释清楚你为什么那样怨恨梅？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在波福特家破产后去安慰同情你？可在那之前你们的关系本就不算亲密。亦或者因为她是明戈特老夫人的孙女？可奥兰斯卡伯爵夫人是明戈特老夫人的外孙女而且更受到老夫人的喜爱，甚至还得到了老夫人的大额财产赠予，能让她在欧洲享受富有闲适的生活……还是说，你其实对梅并没有多少个人恩怨，就只是为了成全好友和她情人之间的感情，便要残忍地杀死怀有身孕的梅？”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梦中卡列宁不再像平时那样的不动声色，而是非常直接地流露出了他对瑞吉娜·波福特的厌恶，语气中也充满了冷漠嘲讽和咄咄逼人。

而他梦中的瑞吉娜仿佛要报复他似的，根本不理会他的一连串提问。而是突然诡异一笑，并且嘴角越咧越大，一直咧到了耳根的后面……紧接着，她的脸也跟着她的嘴一起往左右两侧裂开并渐渐风干成了一块块苍白的碎片……

“波福特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梦中的卡列宁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人脸变化有多奇怪，依旧皱着眉头追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一阵风吹过，瑞吉娜的脸瞬间被吹散在半空中。

她的头消失了，剩下的身体紧跟着就“咣当”

一声倒在了地上，四肢也跟着扭曲了起来，但是裙摆却保持着一种相对优雅平整的状态呈扇形铺开……

见状，卡列宁微微后退了半步，随后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两句：

“你可真丑，波福特夫人，倒下的时候能离我远一些吗？说实话，有些恶心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