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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见惯了悲欢离合，许营长仍旧有些心酸。刘家上下三十余口都被屠杀，连个活口都没留下，据说还是好心人帮忙收葬的，只有刘副院长的祖父、父亲、母亲有副薄棺，其余的连副棺材都没有。刘副院长还有个正值花期的妹妹，也没有幸免于难。

刘清扬看着孤寂的院子，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小时候这里热闹的景象，下人们来来往往，他坐在爷爷的药房面前背草药，背错了可是要被祖父打手板的。小妞妞歪歪扭扭的在院子里学走路。旁边几个丫鬟婆子跟的紧紧地生怕她摔倒了。他时不时的偷看妞妞一眼，总是集中不了精神，若被祖父发现了，祖父会儿用戒尺敲敲他的桌子，他就老实了。而母亲就坐在一边做针线，脸上总挂着笑容。父亲是个严肃的人，但有时候也会把妞妞举过头顶逗得她咯咯的笑。后来他长大了，妞妞也成了小少女，在他眼里妞妞是最美的姑娘，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妹妹竟然没有机会长到十八岁。

一滴眼泪顺着刘清扬的眼角滑落，自从国内乱了以后，他就想着回来，但才开始是祖父不让回，后来是国外也打成一团根本回不来。好不容易辗转回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毫无犹豫的加入了国民党，只想着安顿下来，就把一家人接过来，没想到却是永别。

“许营长”

刘清扬叫了身后的军官一声。

“是”

许营长冲他敬了个礼，要论军衔刘清扬比他大，相当于团长级别。

“让小李去给隔壁安葬我家人的邻居送些钱，拜托他们平时给稍些纸钱，然后咱们就走吧。”

现在不能给家人移棺木，就这次回来他们都冒着很大的风险。所以他连去看祖父、父母、妹妹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等以后把小鬼子屠尽了，再来向家人请罪吧。

说完他便像祖父的药房走去，祖父药房里有很多小机关，他小时候可没少在里面玩，他亲眼见过祖父把几本家传的医术藏在药材柜后面的夹墙里。他得把刘家祖传的东西拿走，要不然祖父、父亲即使去世了也不得安稳。

过了一会儿刘清扬从屋里出来，小李也回来了，一队人匆匆的消失在黑夜里。

姐妹淘

年初一，刘婉起了个大早，煮了从张大娘家带回来的饺子，美美的吃了一顿。现在女娃子们是不用跟男娃子们一样去四处拜年的。小时候还能跟大人们凑个热闹，但是像刘婉这么大的女娃子都是待在家里。不过刘婉还是把干果花生什么的摆出来了，一会儿二丫她们没准会过来玩，二丫娘总不能过年还圈着她吧。

刘婉果然没猜错，等她收拾好不大一会儿，二丫便和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块儿过来了。同来的小姑娘除了二丫还有三个。一个叫三妞，一个叫桂花，一个叫二妮。都是张家庄的闺女，桂花最大过了年虚岁20，二妮最小虚岁才16，三妞和二丫一样都是过了年18岁。几个姑娘上下差不了几岁，所以平时格外说的来。用二丫的话来说，刘婉没来之前，她们是四朵金花，现在可是五朵金花了。

十七八的女孩子们坐在一起能说什么，不过是男孩子罢了。桂花最大，两年前就定了亲，是山下郭家村的后生，订的麦收后成亲，那时候清闲手里也宽裕。所以桂花成了被大家打趣的对象。桂花是个温婉的性子，在几个人中一直扮演着知心大姐姐的角色，见几个人打趣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在半年后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她也见过两面，很普通很老实的一个人。但是娘说了不怕他老实只要能干就行，农家汉子只要肯干就能把日子过好。郭家村虽然也不富裕，但是离县城离得远，小鬼子也不怎么来折腾，到时候生几个娃子，小日子就能过的甜甜美美的，突然她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竟然想到以后生娃子的事情上去了，不禁羞红了脸。

大家不知道桂花在想什么，但看她脸红的跟苹果一样，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打趣她，开始转而打趣二丫，二丫是除了桂花之外唯一一个定了亲的。二妮最小正属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的也是王新生这一类的男孩子所以对二丫倒是格外羡慕“二丫姐命真好，新生哥长得好又识字，听我哥说新生哥现在在部队上做的是文书一类的工作，既安全又受上级重视呢。”

二妮的哥哥也参加了八路，这次也回村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王新生的枪法不准，体格又弱，独立团一营长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最看不上这样的跟弱鸡样的男人，不过是看他学认字学的还不错，才把他打发到后勤去了。不过王新生会钻营讨巧在后勤部混的倒是如鱼得水，很受上面领导的重视。

“小丫头，小小年纪你到学会思春了。”

三妞用手指点了点二妮的额头。

“这有什么，二丫姐十六岁就跟新生哥定亲了呢，我都跟我哥说了，我以后也得找个新生哥这样的文化人，我哥都答应了，说把部队上的战友介绍给我认识呢。三妞姐你现在笑话我，以后可别羡慕”

张二妮脸上没有一丝害羞还有些得意洋洋。

“我可不喜欢这样文质彬彬的男人，我要嫁就嫁真英雄真汉子，她王新生算什么听说八路部队上有很多牛人呢，就说大壮哥他们部队上的团长，当初可是跟十几个日本人拼刺刀都没输呢。”

张三妞一直不喜欢王新生，总觉得他假惺惺的，在二丫面前都不掩饰。

二丫听了这话到没生气，三妞一直这样，以前俩人还为这个吵过架，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过她还是没给三妞好脸色，“你喜欢那样的又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像桂花姐一样找个老实的农家汉子嫁了。”

“谁说的，你没听说吗，外面也有女孩子参加革命的，她们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张三妞说起这个来，眼睛亮的不行。

“我娘说参加革命的都是女学生，不是什么正经人。”

二妮历来跟二丫站一边，听三妞这么说立马反驳道。农村人可不懂什么自由、民主，看那女学生抛投露面的都不把他们当好闺女。

“什么不是正经人，没听二牛哥说嘛，现在可是讲究男女平等呢。不信你问婉姐姐？”

听二妮这么说，三妞不服气，她可是把女学生当做梦想呢。

刘婉看着三个人越吵越欢，有些目瞪口呆。她被几个小丫头雷的不轻，真是早熟什么都敢说。眼看着战火烧到了她身上，她看了看桂花向她求助，桂花投给她一个我也没办法的苦笑，以前几个人就没少为这几个吵吵，有时候吵得凶了，几个人干脆闹翻，几天不理人都是有的，不过还好几个人心都宽，几天后又玩的一块儿去了。也许是比她们大两岁的关系，桂花从来没那么多的想法，她只想着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刘婉知道其实几个人并不太清楚所谓的女学生、八路军、战斗英雄是什么意思，她们并没有接触过这些，即使处于战争年代，但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小山村仍旧能偏安一隅，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这些新鲜词都是从她们父兄那听来的。刘婉上辈子跟着维和部队去做过一年志愿医生，战争的残酷她是亲身经历过的，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这几个小姑娘经历战争的残酷，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很多年后当几人再回想当初的这番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幼稚的可笑。